第0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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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38
生命是一個混沌的笑話。
“我聽說了——預先設置好的聖杯戰爭當中並沒有臨時加人的這個選項, 會出現這種規則在我的意料之外。”
諾克斯熟練地坐在了飛機的副駕駛位置：“或許是那些本土的魔術師們做了些什麽，應該是他們暗地裏散布了有關於聖杯戰爭的信息。”
“如果你真打算成為哥譚的監管者，出現現在這種情況，就是你的失職。”
蝙蝠俠聲音平穩地譴責他。
“好吧, 沒能立刻把這群煩人家夥們殺幹凈確實是我的問題——”
感受到對方態度的變化, 諾克斯舉起雙手：“別這麽看著我, 我有說錯什麽嗎？”
“……你不應該直接殺死他們。”
蝙蝠俠說。
諾克斯的臉上頓時寫滿了“老天, 難道我應該把他們送進修道院當中懺悔嗎”。
“他們應當受到某種規則的制裁, 而非你個人的。”
“你的意思是說, 不應該由我個人來把他們全殺幹凈, 而是應該代表魔術協會消滅他們？”
諾克斯驚奇道：“這點小事我有獨立做選擇的權利, 沒必要因此而勞動第一原則執行局啦。”
“……”
魔術協會到底是怎樣的地方。
他不再理會對方混亂的發言，開始專心開飛機。
駕駛室當中，諾克斯轉過頭, 前風擋玻璃上倒映出對方緊繃的側臉。
他在很久以前就清楚, 人類是一種會主動尋求痛苦的生物。
他們吃辣椒，喝酒，攝入咖啡因，食用一切會讓自己精神或□□受到傷害的東西，並且從這個過程當中汲取到轉瞬即逝的幸福。
“這會讓你感到幸福嗎？”
諾克斯突然問道。
“……？”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沈默當中透出疑惑——他們馬上就要攔到地鐵的前面去阻擊小醜, 這是個什麽不合時宜的怪問題。
“人類會尋求各種各樣有成癮性的行為，這其中也包含痛苦——雖然我不能理解具體原理。”
諾克斯說：“但你似乎依賴著這種痛苦。成為布魯斯·韋恩不會讓你感到幸福，那天晚上你的情緒完全是在敷衍, 我看得清楚這個……但現在, 你的精神狀態非常不一樣。”
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地推著石頭，而在哥譚, 沒有人會去強迫蝙蝠俠像殉道者一般工作，石頭卻成為了構成了他的一部分。
蝙蝠俠看著他。
“在東正教當中，有一種被稱之為「聖愚」的概念。他們純粹卻又忘我，活著又像是已經死亡，行為虔誠又充斥暴力，甚至偶發極端的自虐現象。”
而在許多宗教當中，也存在諸多不同類型的苦修士存在，他們的共性就是試圖通過違背人類本性的清苦乃至痛苦生活，去獲得精神層面的平靜和升華。
“——承受這些痛苦，會讓你感到幸福嗎？”
這個問題太過冒犯了。
幾乎一開口，諾克斯就能感受到身旁傳來壓抑著的強烈情緒。對方看上去就像是要狠狠給他兩拳，又猛然壓制住了這種想揍人的沖動：打也沒用，魔女的身體只是用來承載靈魂的容器，更何況他只要願意，可以在一瞬間阻斷身體傳遞而來的痛覺反射。
“這不關你的事。”
蝙蝠俠最後只說。
戰鬥機的引擎發出呼嘯，而他總是沈默。就算再不解風情的人也能看出他現在心情不好，諾克斯撇撇嘴，放棄了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火上澆油的打算。
他們的計劃是趕到地鐵行進路線的前面，並且拯救已經成為人質的這一車人——嚴格來說，這是蝙蝠俠一個人的計劃，諾克斯只是跟過來順便調查聖杯戰爭當中是否出現了什麽計劃之外的邪惡儀式。
用於空降的機腹艙門緩緩打開，機艙外的冷空氣灌了進來，吹得諾克斯的外套在風中獵獵搖擺。
他真該換一件更適合戰鬥的衣服，布魯斯突然不合時宜地想——但他很快又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位魔女先生很少親自動手作戰，都是采取一些常人捉摸不透的迂回辦法。
不管怎麽說，該行動了。
蝙蝠飛機會按照預先設定好的航線自動無人返航，機艙裏沒有降落傘，蝙蝠俠看了一眼諾克斯，依靠著披風無動力滑翔的功能迅速墜落。後者輕飄飄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片羽毛般從天而降。
“好消息。”
諾克斯精準降落在蝙蝠俠的身旁，一只腳點點地面：“這下面確實有魔力反應。”
對方看他，像是在等待進一步的說明。
“噢，你沒法分辨這個——下面是Archer的魔力，不出意外的話，迪克和傑森應該都在這下面。”
諾克斯說。
隨後他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又說錯話了。
他的本意很簡單，有了Archer和迪克他們的幫助，人手充裕的情況下不論想做什麽都會方便很多，然而蝙蝠俠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卻並不怎麽放松，恰恰相反，他的下頜線似乎繃得更緊了一些。
但為什麽？
蝙蝠俠並沒有給他繼續刨根究底的機會，黑色的披風一閃就消失在了地鐵站的入口。諾克斯只能步履匆匆地跟在對方的身後，他們兩人的時間趕得很巧，沒過多久就在站臺上聽見了呼嘯而來的列車聲。
地鐵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圖，沿站臺的位置也已經由警察做了封鎖，但蝙蝠俠直接無視了這些警戒線，在一眾警察的驚呼聲當中縱身一跳，直接趴在了疾馳而去的車門上。諾克斯掃射了一眼警員們，眾人的目光迅速變得呆滯起來，順手解決了掃尾工作之後，他也輕輕向前一跳，正好趕上了地鐵的尾端。
車廂當中已經是一片混亂的海洋，到處都是尖叫聲，驚恐的人群大力敲打著地鐵的內壁，又被身邊的陌生人所阻止——要是因此而觸發了□□怎麽辦？也不知道毒氣究竟是什麽種類，若是無色無味的話，他們現在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有可能摻雜著會危及生命的猛毒。
“舞臺開場！B-man——我知道你在這裏！又或者在即將趕來的路上……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一次赴約了這場有趣的約會。”
小醜的聲音再度響起，引發了車廂當中的一連串驚呼，周圍的人群自發給蝙蝠俠讓開道路，還算擁擠的地鐵當中，這幅場面看上去就像是磁鐵在斥開與自己極性不同的包圍圈。
“多有意思啊，這是一場哥譚當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應該錯過的盛會，可惜參與其中的名額卻只有僅僅七人！才七個人而已……諾亞把自己的全家都帶上了船，卻只能眼看著鄰居們活活在洪水裏淹死，他當時的心情就和現在差不多吧！”
蝙蝠俠無視了這些聲音，他的視線在人群當中逡巡。無數次經驗表明，和小醜進行爭辯沒有任何意義，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和過去每一次一樣——抓住他，痛打一頓，然後讓警察們把他塞進阿卡姆，直到下一次小醜主動打破這個循環。
聖愚，他又想起了魔女先生在飛機上說過的話。
蝙蝠俠自認為自己遠算不上什麽聖徒，在對方抵達哥譚之前也與神秘學毫不沾邊，歸根結底，這只不過是因為魔女對人類太缺乏了解，僅憑借片面的觀察而做出的有限推論。
兩個車廂檢查過去，他手法粗暴地扯開了地鐵風櫃上的濾網，掏出一把戰術手電向更深處照明。管道深處果然裝著某些東西，從整個地鐵的機械結構來分析，最容易將毒氣擴散到整個車廂的位置，就是位於地鐵頂部的中央空調。
“阿爾弗雷德！”
他說：“給我提供哥譚地鐵的風道設計線路圖——”
通信頻段當中沒有回應。
他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臟話——只要離開出站口附近，地鐵當中就很容易沒信號，而且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這裏的通訊條件糟糕得就像是經歷了信號屏蔽一樣。
看來韋恩集團下一個需要發力的方向就是通信業務。
沒有詳細的圖紙，一切就只能憑經驗。大部分地鐵和公交的中央空調都置於車身中段的外側上層，以便能夠通過通風管將冷空氣傳遞到車箱各處。
迅速趕往中段車廂的過程中，蝙蝠俠的心裏閃過了好幾種下毒手法……如果是他，或許會將毒氣罐安裝在空氣壓縮機裏……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眼前的少年也很驚愕似的，在車廂的對面停住了腳步。
“布……蝙蝠俠。”
迪克說。
企鵝人船上的那一夜，他走得實在是匆忙，還沒做好和布魯斯重新談談的準備。可眼下他們全部都聚集在一列地鐵的密閉空間之內，形成合作又不可避免——總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還要分頭慪氣。
迪克尷尬地張了張嘴，身後傳來傑森跑過來的叫喊聲：“你跑那麽快幹什麽？等等……呃！”
他也不說話了。
下一秒，車廂當中的無關人等全部都陷入了睡眠。諾克斯從蝙蝠俠的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眼現場還站著的三個人類：“這裏簡直吵得一塌糊塗，周圍到處都是恐慌的情緒……你們可真是讓我好找。”
他是從列車的最尾端趕過來的。
安靜下來，反倒好說話。
迪克迅速交代了目前自己所知的情報：炸藥被安置在了地鐵下段的輪轂剎車位置，那裏想要拆除非常困難，但Archer已經就位，只是還需要一定時間。
車廂裏目前沒有發現別的從者，Archer也沒有感受到來自魔術師的氣息，除了他們以外，暫時應該還沒有別的master趕往這裏。
司機已經進行過簡單的救治，大部分乘客驚慌失措，但暫時沒有極端行為出現。
蝙蝠俠微微點頭，很快做出判斷：在拆除了□□之後，他們兩個就在Archer的幫助之下迅速撤離。
“為什麽？！你難道就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
“不能讓小醜接觸到其餘的master。”
蝙蝠俠打斷他：“你留在這裏反而有可能會造成更壞的結果。”
他沒有穿戰衣，個人特征又明顯，如果這附近有轉播鏡頭，很有可能會向公眾暴露身份；傑森雖然很有天賦但又缺乏系統的訓練，在小醜不知道會準備什麽陰謀的情況下，貿然介入只會帶來更多危險。
思考過程電光火石般在腦海當中閃過，而表現在行動上就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不行，你們兩個盡快撤離。
迪克：“……”
獨斷專行，並且經常自作主張，他們過去就因為蝙蝠俠的這種性格而吵過許多架。迪克寸步不讓地註視著對方，於是諾克斯不得不擡起手，再度打斷了人類們的溝通。
“我剛剛有些更重要的發現，或許應該在你們吵起來之前告知各位。”
蝙蝠俠和迪克都看了過來，於是他說：“我發現這輛列車的行進路線，正好行駛在哥譚的靈脈上。”
靈脈是土地的血流，據說那輛在神秘學世界當中赫赫有名的魔眼收集列車就行在靈脈之上，但他們現在所在的只不過是一輛普通的地鐵，按理來說，現代的城市規劃者和工程師們很難擁有這種神秘學上的高深造詣。
“是因為土地的環境被改變了？還是地鐵的線路依托著哥譚這座城市本身的走勢？”
蝙蝠俠立即問道。
“還不太清楚。”
進站的時候趕得太匆忙，對於那張錯綜覆雜的哥譚市地鐵線路表，他只投以了匆匆一瞥：“但有一點非常確定，如果放任這座列車裏的乘客死亡，一定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
生命也是魔力，飽含著怨恨和恐懼的死亡本身就在神秘學層面上有著特殊的意義。蝙蝠俠立即聯想到了這輛車裏幾乎瀕臨情緒崩潰的乘客們，既然諾克斯能夠將人類的恐懼收集起來作為魔術材料使用，那麽一定也有別的魔術師能夠做到類似的事。
這是一個儀式，他想，只不過不知道是用來做些什麽。小醜肯定不會天然獲悉這些不該被公諸於眾的知識，有某些人教導了他，或者說誘導了他……哥譚的地鐵擁有許多年的歷史，一部分線路比他的年齡還要久遠，這一刻，蝙蝠俠似乎窺見了某個巨大的陰謀，而這一切誕生在他的出生之前。
“要想辦法把這裏的乘客全部都疏散出去。”
他當機立斷改變了自己的打算：“要盡快，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做這件事。”
早該如此了，迪克立刻轉身，而蝙蝠俠轉過頭對諾克斯說道：“對於這個魔術儀式，你知道多少信息？能夠反向解析出破壞的辦法嗎？”
“姑且吧——我可不是那種擅長解謎的名偵探。”
洛克斯向著他們聳聳肩：“但對於靈脈的爭奪是土地的管理人所必須要做的事，如果沒法在這裏贏過他們，我不如幹脆坐飛機回英國算了。”
那就是說，有一定把握——布魯斯覺得自己已經逐漸了解到了魔女先生說話的風格。
目標明確之後，大家迅速各司其職。Archer成功拆除了一個安裝在列車輪轂上面的炸彈，蝙蝠俠爬出車廂，朝著列車頂端的空氣壓縮機匍匐前進。和他預料中的一樣，空壓機的附近確實安裝著一個很醒目的儲氣罐，壓力容器標牌上有著明顯的“有毒物質”貼牌。
把這個東西拆下來，然後想辦法丟掉。他掏出一枚自己的蝙蝠鏢作為臨時拆卸道具，開始一個一個對付那些麻煩的抽芯鉚釘，然而就在這時，整列地鐵突然劇烈搖晃了一下，等到他在車頂上穩定姿態之後，廣播當中就再度傳來了小醜尖銳的笑聲。
“恭喜你，我的老朋友！你已經發現了我所布設的第一個禮物，也不知道你是否會喜歡它……但不論如何，發現了我準備的這個小禮物，就意味著我們的牌局即將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嗡地一聲。
人們在緊張當中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幾秒鐘之後，第一個人發現車廂裏無事發生，幾乎要留下悲喜交加的眼淚，卻發現站在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正在吧嗒嗒嗒流下鼻血。
“你……看看你的臉！這究竟是怎麽了！”
“難道毒氣已經開始洩露了嗎？無色無味的毒氣？”
“我們都要死了！哈哈哈哈，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這不對勁。蝙蝠俠也聽到了車廂裏的動靜，可問題在於，他眼前的儲氣罐閥門尚且還在關閉狀態，不管裏面裝著什麽，都還沒有被通入車廂當中。
“這是車輛當中設置的魔術儀式啟動了。”
諾克斯的聲音突然在腦海當中響起：“我會盡量抑制這個儀式的效果，想辦法破除它。”
列車當中一片混亂，有人神情癲狂地開始用額頭撞擊玻璃，被迪克拎著領子拽過來，狠狠在臉上打了兩巴掌。
“炸彈已經被拆除了一個，現在我們需要讓這輛列車減速制動，直到所有人都安全撤離。”
雖然語氣中有些不情願，但他還是堅持說完了自己的臺詞：“蝙蝠俠……蝙蝠俠就在這裏，他會拯救我們所有人。”
情緒本身也是一種力量。
而幾乎每一個哥譚人，都知道照亮黑夜的蝙蝠燈。
男人捂著自己紅腫的半邊臉頰，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我是車輛工程專業的。”
他說，一邊說話一邊因為臉頰被牽扯而嘶嘶直痛：“有沒有什麽我們也能幫上的忙？”
迪克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可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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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了——預先設置好的聖杯戰爭當中並沒有臨時加人的這個選項, 會出現這種規則在我的意料之外。”
諾克斯熟練地坐在了飛機的副駕駛位置：“或許是那些本土的魔術師們做了些什麽，應該是他們暗地裏散布了有關於聖杯戰爭的信息。”
“如果你真打算成為哥譚的監管者，出現現在這種情況，就是你的失職。”
蝙蝠俠聲音平穩地譴責他。
“好吧, 沒能立刻把這群煩人家夥們殺幹凈確實是我的問題——”
感受到對方態度的變化, 諾克斯舉起雙手：“別這麽看著我, 我有說錯什麽嗎？”
“……你不應該直接殺死他們。”
蝙蝠俠說。
諾克斯的臉上頓時寫滿了“老天, 難道我應該把他們送進修道院當中懺悔嗎”。
“他們應當受到某種規則的制裁, 而非你個人的。”
“你的意思是說, 不應該由我個人來把他們全殺幹凈, 而是應該代表魔術協會消滅他們？”
諾克斯驚奇道：“這點小事我有獨立做選擇的權利, 沒必要因此而勞動第一原則執行局啦。”
“……”
魔術協會到底是怎樣的地方。
他不再理會對方混亂的發言，開始專心開飛機。
駕駛室當中，諾克斯轉過頭, 前風擋玻璃上倒映出對方緊繃的側臉。
他在很久以前就清楚, 人類是一種會主動尋求痛苦的生物。
他們吃辣椒，喝酒，攝入咖啡因，食用一切會讓自己精神或□□受到傷害的東西，並且從這個過程當中汲取到轉瞬即逝的幸福。
“這會讓你感到幸福嗎？”
諾克斯突然問道。
“……？”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沈默當中透出疑惑——他們馬上就要攔到地鐵的前面去阻擊小醜, 這是個什麽不合時宜的怪問題。
“人類會尋求各種各樣有成癮性的行為，這其中也包含痛苦——雖然我不能理解具體原理。”
諾克斯說：“但你似乎依賴著這種痛苦。成為布魯斯·韋恩不會讓你感到幸福，那天晚上你的情緒完全是在敷衍, 我看得清楚這個……但現在, 你的精神狀態非常不一樣。”
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地推著石頭，而在哥譚, 沒有人會去強迫蝙蝠俠像殉道者一般工作，石頭卻成為了構成了他的一部分。
蝙蝠俠看著他。
“在東正教當中，有一種被稱之為「聖愚」的概念。他們純粹卻又忘我，活著又像是已經死亡，行為虔誠又充斥暴力，甚至偶發極端的自虐現象。”
而在許多宗教當中，也存在諸多不同類型的苦修士存在，他們的共性就是試圖通過違背人類本性的清苦乃至痛苦生活，去獲得精神層面的平靜和升華。
“——承受這些痛苦，會讓你感到幸福嗎？”
這個問題太過冒犯了。
幾乎一開口，諾克斯就能感受到身旁傳來壓抑著的強烈情緒。對方看上去就像是要狠狠給他兩拳，又猛然壓制住了這種想揍人的沖動：打也沒用，魔女的身體只是用來承載靈魂的容器，更何況他只要願意，可以在一瞬間阻斷身體傳遞而來的痛覺反射。
“這不關你的事。”
蝙蝠俠最後只說。
戰鬥機的引擎發出呼嘯，而他總是沈默。就算再不解風情的人也能看出他現在心情不好，諾克斯撇撇嘴，放棄了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火上澆油的打算。
他們的計劃是趕到地鐵行進路線的前面，並且拯救已經成為人質的這一車人——嚴格來說，這是蝙蝠俠一個人的計劃，諾克斯只是跟過來順便調查聖杯戰爭當中是否出現了什麽計劃之外的邪惡儀式。
用於空降的機腹艙門緩緩打開，機艙外的冷空氣灌了進來，吹得諾克斯的外套在風中獵獵搖擺。
他真該換一件更適合戰鬥的衣服，布魯斯突然不合時宜地想——但他很快又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位魔女先生很少親自動手作戰，都是采取一些常人捉摸不透的迂回辦法。
不管怎麽說，該行動了。
蝙蝠飛機會按照預先設定好的航線自動無人返航，機艙裏沒有降落傘，蝙蝠俠看了一眼諾克斯，依靠著披風無動力滑翔的功能迅速墜落。後者輕飄飄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片羽毛般從天而降。
“好消息。”
諾克斯精準降落在蝙蝠俠的身旁，一只腳點點地面：“這下面確實有魔力反應。”
對方看他，像是在等待進一步的說明。
“噢，你沒法分辨這個——下面是Archer的魔力，不出意外的話，迪克和傑森應該都在這下面。”
諾克斯說。
隨後他立即意識到，自己似乎又說錯話了。
他的本意很簡單，有了Archer和迪克他們的幫助，人手充裕的情況下不論想做什麽都會方便很多，然而蝙蝠俠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卻並不怎麽放松，恰恰相反，他的下頜線似乎繃得更緊了一些。
但為什麽？
蝙蝠俠並沒有給他繼續刨根究底的機會，黑色的披風一閃就消失在了地鐵站的入口。諾克斯只能步履匆匆地跟在對方的身後，他們兩人的時間趕得很巧，沒過多久就在站臺上聽見了呼嘯而來的列車聲。
地鐵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圖，沿站臺的位置也已經由警察做了封鎖，但蝙蝠俠直接無視了這些警戒線，在一眾警察的驚呼聲當中縱身一跳，直接趴在了疾馳而去的車門上。諾克斯掃射了一眼警員們，眾人的目光迅速變得呆滯起來，順手解決了掃尾工作之後，他也輕輕向前一跳，正好趕上了地鐵的尾端。
車廂當中已經是一片混亂的海洋，到處都是尖叫聲，驚恐的人群大力敲打著地鐵的內壁，又被身邊的陌生人所阻止——要是因此而觸發了□□怎麽辦？也不知道毒氣究竟是什麽種類，若是無色無味的話，他們現在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有可能摻雜著會危及生命的猛毒。
“舞臺開場！B-man——我知道你在這裏！又或者在即將趕來的路上……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一次赴約了這場有趣的約會。”
小醜的聲音再度響起，引發了車廂當中的一連串驚呼，周圍的人群自發給蝙蝠俠讓開道路，還算擁擠的地鐵當中，這幅場面看上去就像是磁鐵在斥開與自己極性不同的包圍圈。
“多有意思啊，這是一場哥譚當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應該錯過的盛會，可惜參與其中的名額卻只有僅僅七人！才七個人而已……諾亞把自己的全家都帶上了船，卻只能眼看著鄰居們活活在洪水裏淹死，他當時的心情就和現在差不多吧！”
蝙蝠俠無視了這些聲音，他的視線在人群當中逡巡。無數次經驗表明，和小醜進行爭辯沒有任何意義，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和過去每一次一樣——抓住他，痛打一頓，然後讓警察們把他塞進阿卡姆，直到下一次小醜主動打破這個循環。
聖愚，他又想起了魔女先生在飛機上說過的話。
蝙蝠俠自認為自己遠算不上什麽聖徒，在對方抵達哥譚之前也與神秘學毫不沾邊，歸根結底，這只不過是因為魔女對人類太缺乏了解，僅憑借片面的觀察而做出的有限推論。
兩個車廂檢查過去，他手法粗暴地扯開了地鐵風櫃上的濾網，掏出一把戰術手電向更深處照明。管道深處果然裝著某些東西，從整個地鐵的機械結構來分析，最容易將毒氣擴散到整個車廂的位置，就是位於地鐵頂部的中央空調。
“阿爾弗雷德！”
他說：“給我提供哥譚地鐵的風道設計線路圖——”
通信頻段當中沒有回應。
他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臟話——只要離開出站口附近，地鐵當中就很容易沒信號，而且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這裏的通訊條件糟糕得就像是經歷了信號屏蔽一樣。
看來韋恩集團下一個需要發力的方向就是通信業務。
沒有詳細的圖紙，一切就只能憑經驗。大部分地鐵和公交的中央空調都置於車身中段的外側上層，以便能夠通過通風管將冷空氣傳遞到車箱各處。
迅速趕往中段車廂的過程中，蝙蝠俠的心裏閃過了好幾種下毒手法……如果是他，或許會將毒氣罐安裝在空氣壓縮機裏……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眼前的少年也很驚愕似的，在車廂的對面停住了腳步。
“布……蝙蝠俠。”
迪克說。
企鵝人船上的那一夜，他走得實在是匆忙，還沒做好和布魯斯重新談談的準備。可眼下他們全部都聚集在一列地鐵的密閉空間之內，形成合作又不可避免——總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還要分頭慪氣。
迪克尷尬地張了張嘴，身後傳來傑森跑過來的叫喊聲：“你跑那麽快幹什麽？等等……呃！”
他也不說話了。
下一秒，車廂當中的無關人等全部都陷入了睡眠。諾克斯從蝙蝠俠的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眼現場還站著的三個人類：“這裏簡直吵得一塌糊塗，周圍到處都是恐慌的情緒……你們可真是讓我好找。”
他是從列車的最尾端趕過來的。
安靜下來，反倒好說話。
迪克迅速交代了目前自己所知的情報：炸藥被安置在了地鐵下段的輪轂剎車位置，那裏想要拆除非常困難，但Archer已經就位，只是還需要一定時間。
車廂裏目前沒有發現別的從者，Archer也沒有感受到來自魔術師的氣息，除了他們以外，暫時應該還沒有別的master趕往這裏。
司機已經進行過簡單的救治，大部分乘客驚慌失措，但暫時沒有極端行為出現。
蝙蝠俠微微點頭，很快做出判斷：在拆除了□□之後，他們兩個就在Archer的幫助之下迅速撤離。
“為什麽？！你難道就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
“不能讓小醜接觸到其餘的master。”
蝙蝠俠打斷他：“你留在這裏反而有可能會造成更壞的結果。”
他沒有穿戰衣，個人特征又明顯，如果這附近有轉播鏡頭，很有可能會向公眾暴露身份；傑森雖然很有天賦但又缺乏系統的訓練，在小醜不知道會準備什麽陰謀的情況下，貿然介入只會帶來更多危險。
思考過程電光火石般在腦海當中閃過，而表現在行動上就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不行，你們兩個盡快撤離。
迪克：“……”
獨斷專行，並且經常自作主張，他們過去就因為蝙蝠俠的這種性格而吵過許多架。迪克寸步不讓地註視著對方，於是諾克斯不得不擡起手，再度打斷了人類們的溝通。
“我剛剛有些更重要的發現，或許應該在你們吵起來之前告知各位。”
蝙蝠俠和迪克都看了過來，於是他說：“我發現這輛列車的行進路線，正好行駛在哥譚的靈脈上。”
靈脈是土地的血流，據說那輛在神秘學世界當中赫赫有名的魔眼收集列車就行在靈脈之上，但他們現在所在的只不過是一輛普通的地鐵，按理來說，現代的城市規劃者和工程師們很難擁有這種神秘學上的高深造詣。
“是因為土地的環境被改變了？還是地鐵的線路依托著哥譚這座城市本身的走勢？”
蝙蝠俠立即問道。
“還不太清楚。”
進站的時候趕得太匆忙，對於那張錯綜覆雜的哥譚市地鐵線路表，他只投以了匆匆一瞥：“但有一點非常確定，如果放任這座列車裏的乘客死亡，一定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
生命也是魔力，飽含著怨恨和恐懼的死亡本身就在神秘學層面上有著特殊的意義。蝙蝠俠立即聯想到了這輛車裏幾乎瀕臨情緒崩潰的乘客們，既然諾克斯能夠將人類的恐懼收集起來作為魔術材料使用，那麽一定也有別的魔術師能夠做到類似的事。
這是一個儀式，他想，只不過不知道是用來做些什麽。小醜肯定不會天然獲悉這些不該被公諸於眾的知識，有某些人教導了他，或者說誘導了他……哥譚的地鐵擁有許多年的歷史，一部分線路比他的年齡還要久遠，這一刻，蝙蝠俠似乎窺見了某個巨大的陰謀，而這一切誕生在他的出生之前。
“要想辦法把這裏的乘客全部都疏散出去。”
他當機立斷改變了自己的打算：“要盡快，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做這件事。”
早該如此了，迪克立刻轉身，而蝙蝠俠轉過頭對諾克斯說道：“對於這個魔術儀式，你知道多少信息？能夠反向解析出破壞的辦法嗎？”
“姑且吧——我可不是那種擅長解謎的名偵探。”
洛克斯向著他們聳聳肩：“但對於靈脈的爭奪是土地的管理人所必須要做的事，如果沒法在這裏贏過他們，我不如幹脆坐飛機回英國算了。”
那就是說，有一定把握——布魯斯覺得自己已經逐漸了解到了魔女先生說話的風格。
目標明確之後，大家迅速各司其職。Archer成功拆除了一個安裝在列車輪轂上面的炸彈，蝙蝠俠爬出車廂，朝著列車頂端的空氣壓縮機匍匐前進。和他預料中的一樣，空壓機的附近確實安裝著一個很醒目的儲氣罐，壓力容器標牌上有著明顯的“有毒物質”貼牌。
把這個東西拆下來，然後想辦法丟掉。他掏出一枚自己的蝙蝠鏢作為臨時拆卸道具，開始一個一個對付那些麻煩的抽芯鉚釘，然而就在這時，整列地鐵突然劇烈搖晃了一下，等到他在車頂上穩定姿態之後，廣播當中就再度傳來了小醜尖銳的笑聲。
“恭喜你，我的老朋友！你已經發現了我所布設的第一個禮物，也不知道你是否會喜歡它……但不論如何，發現了我準備的這個小禮物，就意味著我們的牌局即將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嗡地一聲。
人們在緊張當中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幾秒鐘之後，第一個人發現車廂裏無事發生，幾乎要留下悲喜交加的眼淚，卻發現站在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正在吧嗒嗒嗒流下鼻血。
“你……看看你的臉！這究竟是怎麽了！”
“難道毒氣已經開始洩露了嗎？無色無味的毒氣？”
“我們都要死了！哈哈哈哈，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這不對勁。蝙蝠俠也聽到了車廂裏的動靜，可問題在於，他眼前的儲氣罐閥門尚且還在關閉狀態，不管裏面裝著什麽，都還沒有被通入車廂當中。
“這是車輛當中設置的魔術儀式啟動了。”
諾克斯的聲音突然在腦海當中響起：“我會盡量抑制這個儀式的效果，想辦法破除它。”
列車當中一片混亂，有人神情癲狂地開始用額頭撞擊玻璃，被迪克拎著領子拽過來，狠狠在臉上打了兩巴掌。
“炸彈已經被拆除了一個，現在我們需要讓這輛列車減速制動，直到所有人都安全撤離。”
雖然語氣中有些不情願，但他還是堅持說完了自己的臺詞：“蝙蝠俠……蝙蝠俠就在這裏，他會拯救我們所有人。”
情緒本身也是一種力量。
而幾乎每一個哥譚人，都知道照亮黑夜的蝙蝠燈。
男人捂著自己紅腫的半邊臉頰，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我是車輛工程專業的。”
他說，一邊說話一邊因為臉頰被牽扯而嘶嘶直痛：“有沒有什麽我們也能幫上的忙？”
迪克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可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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